摘要:春秋时期,干将莫邪铸剑芜湖神山,开创了芜湖传统钢铁业先河,从此以后,芜湖的传统钢铁锻造业经历了2000多年的发展与繁荣历史,形成了芜湖古代城市一大产业特征,别具一格的铁艺文化,弘扬传承。
关键词:干将莫邪 铸剑 芜湖 文化品质
芜湖富藏铜铁矿产资源,从西周到南宋长达2000多年历史中,一直是全国著名的铜铁矿产品开采冶铸基地。丰富的矿产资源和悠久的金属开采冶炼历史,使芜湖成为铁制工具较早出现的地区之一,铸造出最早的铁制兵器——渗碳钢剑。
一、历史上的干将莫邪与铸剑芜湖
(一)史籍记载中的干将莫邪
1、历史典籍中对干将莫邪铸剑的记载
干将、莫邪,是一对工匠夫妻,为春秋时期吴国著名的铸剑大师,其具体生卒年限不详。据《吴越春秋·阖闾内传第四》记载:“干将者,吴人也,与欧冶子同师,俱能为剑。越前来献三枚,阖闾得而宝之,以故使剑匠作为二枚:一曰干将,二曰莫耶。莫耶,干将之妻也。”
干将莫邪为吴王铸锋利之剑,历经曲折。《吴越春秋·阖闾内传》记载:“干将作剑,采五山之铁精,六合之金英。候天伺地,阴阳同光,百神临观,天气下降,而金铁之精不销沦流,于是干将不知其由。莫耶曰:‘子以善为剑闻于王,使子作剑,三月不成,其有意乎?’干将曰:‘吾不知其理也。’莫耶曰:‘夫神物之化,须人而成,今夫子作剑,得无得其人而后成乎?’干将曰:‘昔吾师作冶,金铁之类不销,夫妻俱入冶炉中,然后成物。至今后世,即山作冶,麻绖葌服,然后敢铸金于山。今吾作剑不变化者,其若斯耶?’莫耶曰:‘师知烁身以成物,吾何难哉!’于是干将妻乃断发剪爪,投于炉中,使童女童男三百人鼓橐装炭,金铁乃濡。遂以成剑,阳曰干将,阴曰莫耶,阳作龟文,阴作漫理。干将匿其阳,出其阴而献之。阖闾甚重。”
《吴越春秋》还记载:“楚王召风胡子而告之曰:‘寡人闻吴有干将,越有欧冶,寡人欲因子请此二人作剑,可乎?’风胡子曰:‘可。’乃往见二人,作剑,一曰龙渊,二曰太阿。”
又据《越绝书》记载:“楚王召风胡子而问之曰:‘寡人闻吴有干将,越有欧冶子,此二人寡人愿赍邦之重宝,皆以奉。子因吴王请此二人为铁剑,可乎?’风胡子曰:‘善。’于是,乃令风胡子之吴见欧冶子、干将,使之为铁剑。欧冶子、干将凿茨山,泄其溪,取其铁英为剑三枚:一曰龙渊,二曰太阿,三曰工市。剑成,风胡子奏之楚王。楚王见之,精神太悦。见风胡子问之曰:‘此三剑其名为何?’风胡子曰:‘一曰龙渊,二曰太阿,三曰工市。’楚王曰:‘何为龙渊、太阿、工市?’风胡子曰:‘欲知龙渊,观其状如登高山,临深渊。欲知太阿,观其锷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。欲知工市,观其锷从文间起至脊而止,如珠而不可枉,文若流而不绝。’晋郑闻此三剑而求之不得,兴师围楚之城,三年不解。仓榖尽,库无兵革,于是引太阿之剑,登城而麾之,三军破败,士卒迷惑,流血千里,晋郑之头毕白。楚王于是大悦,曰:‘此剑威耶?寡人力也。’风胡子对曰:‘剑之威也,因大王之神。’楚王曰:‘夫剑,铁耳。固能有精神如此乎?’风胡子曰:‘神农以石为兵,黄帝以玉为兵,禹以铜铁为兵,天下皆服,此亦铁之神也,王之德也。’”
由此可见,吴人干将先后为吴王、楚王铸剑。欧冶子与干将为同门师兄弟,二人为楚王所铸之剑,锐利无比,名声远播,并因此引发了一场晋楚之战。自此之后,干将、莫邪不仅作为一代名师的名字,也成为人们对锋利宝剑的统称。如《孙卿子》曰:“干将莫耶。巨阙辟闾。皆古之良剑也。”
2、干将莫邪铸剑地点辨析
史书对干将莫邪先后为吴王、楚王铸剑的历史多有记载。然而,对干将莫邪究竟在何处为吴王、楚王铸剑,则记载有限。
关于干将莫邪为楚王铸剑的地点,据史书记载在今河南省舞阳附近。司马迁《史记》“索隐”《晋太康地理记》记载:“汝南西平有龙泉水,可以淬刀剑,特坚利,故有龙泉水之剑,楚之宝剑也。……然干将、莫邪匠名也,其剑皆出西平县,今有铁官令,别领户,是古铸剑之地。”
古之西平县,古帝柏皇氏后裔的封地柏子国,故址在今河南西平柏亭及舞阳市部分地区。周景王十四年(公元前531年),柏国为楚国所并,成为楚国的属地。
干将在为楚王铸剑之前,曾长期服务于吴王,那么,干将莫邪具体又是在何处为吴王铸剑?历史传说中有浙江的莫干山与芜湖的神山二种说法。
汉唐时期成书的《图经》则明确指出:“干将淬剑于此(芜湖神山),上有磨剑池、砥石。”
据《吴越春秋》记载,干将莫邪为吴王铸剑是在吴王阖闾执政初期(大约在公元前514年)。吴王阖闾“任贤使能,施恩行惠,以仁义闻于诸侯。”“举伍子胥为行人,以客礼事之而与谋国政。”吴国实力大增,在与楚国相争中渐趋上风。正是在这一时期,伍子胥率众开凿了胥溪,打通了从吴国都城姑苏(今苏州)过太湖,经宜兴、高淳,穿固城湖,到芜湖入长江的水道。此时的芜湖地区,已经成为吴国攻打楚国的前沿阵地,便利的水道、军事斗争的需要,加之芜湖地区富裕的铁矿资源,使得干将莫邪得以来到芜湖,铸锻锋利之剑。
神山铸剑遗址
(二)干将莫邪与芜湖
1、历代文人笔下的干将莫邪与芜湖
民间广泛流传着干将莫邪铸剑芜湖的传说,历代文人在自己的诗文中也多有记载。
宋代诗人黄庭坚曾写道:“读书在赤铸,风雪弥青萝。汲绠愁冰断,村酤怯路蹉。玉峰凝万象,绿萼绕群螺。古剑摩空宇,寒光启太阿。”诗人在赤铸山读书时想到了古剑“寒光”与“太阿”,绝非偶然,因为,“寒光”与“太阿”正是干将莫邪铸造的宝剑名称。可见,早在千年前的宋代,干将铸剑芜湖的传说已广为流传。
明代著名戏剧家汤显祖也曾写过:“干将惜此铸芙蓉,风雨千秋石上松。借问闾门腾虎气,何如江上镇蛟龙。”这首诗记载了干将莫邪铸剑芜湖的典故,点明了干将铸剑的大致时间(阖闾当政时期)、地点(赤铸山)等,与后面的民间故事很有相同之处。
清代文人的诗文更有较多反映。如:乾隆朝进士、芜湖人韦谦恒的《赤铸山》云:“干将铸剑处,山气尚氤氲。”乾隆朝进士、顺天大兴(今北京)人朱筠《于湖曲和张文潜》诗云:“干将精飞烧山赤,鱼肠后逆又鸣笛。”浙江桐庐人、光绪朝进士、曾任徽宁池太广分巡道道员的袁昶的《神山泉——干将子淬剑处》:“闻说一泓水,可淬太阿銛。莫邪何许住,碧莹镜开奁。”又《干将试剑泉》:“泉无一日竭,剑有千年锈。唤良工淬冶,光腾尚方宿。”这些诗文,都明确记录了民间关于干将莫邪铸剑芜湖神山的传说。
2、关于干将莫邪铸剑神山的传说
“干将莫邪铸剑芜湖”的故事在芜湖流传已久。故事以优美的语言、曲折的情节,记载了干将莫邪铸剑芜湖的凄美传说:
春秋时期,吴王阖闾酷爱宝剑,派人遍访天下名师,为自己冶铸更多的宝剑。当时著名的冶剑师欧冶子仙踪难觅,找到了干将、莫邪夫妇。吴王限期三年,命干将夫妇铸出雌雄宝剑两柄,否则休想生还。干将夫妇跋山涉水,寻找铸剑的优质原料,来到芜湖,终于找到了罕见的矿山铁精,于是开始冶炼。可是,熊熊炉火烧了许多日子,铁精却纹丝不动。铸剑期限一天天的逼近了,干将夫妇十分焦急。妻子莫邪提醒他说:“据说冶炼宝剑,必须有人气入炉,才能打动炉神,融化顽铁。”干将叹口气说:“我何尝不知此事,我们的师傅夫妇就是双双舍身投炉,才铸出举世无双的宝剑。我们现在就跳入炉膛吧,不然炼不出宝剑,吴王也要杀死我们。”莫邪哭着说:“我们不能都死,你的技术比我好,你留下,我去了。”说着跳入熊熊炉火中,化为一股白气。干将悲痛万分,忽见炉中顽铁慢慢融化了,干将暂时忘记了悲痛,全神贯注地将铁水注入模具中,等铁水冷却了,两把寒光闪烁、锋利无比的雌雄宝剑铸成了。雄剑雌剑分别取名为干将、莫邪。
干将把雄剑藏在赤铸山上大松树下的石头里,把雌剑献给了吴王。吴王为检验宝剑的锋利,去劈一块巨石,巨石应声分开。赤铸山上至今还留着试剑石遗址。吴王劈开巨石后举剑一看,发现是一柄雌剑,于是沉下脸,命令干将交出雄剑。干将说放在了赤铸山了。吴王派兵上山取剑,并嘱咐士兵取到剑后就杀死干将,防止他再为别人铸剑。干将和士兵来到藏剑处,只见雄剑自动从石头里跳出来,化为一条青龙,驯服地卧于干将脚下,干将骑上青龙,直上云霄。不久,吴王战死。一天夜里,一条青龙盘旋于王宫上空,宫中立即冲出另一条青龙,两条青龙双双远走高飞,不知去向了。两条青龙就是干将、莫邪铸造的两把宝剑。
这个故事与黄庭坚和明代汤显祖的诗作相互印证,从民间传说的角度,说明了干将莫邪铸剑芜湖的历史史实。
神山志喜亭
3、芜湖与干将莫邪铸剑的相关遗存
芜湖市区东部有一片连绵起伏的山丘,分别名为神山、赤铸山、火炉山,山丘森林覆盖、草木葱绿,是芜湖重要的风景区。这里保存着大量干将炼剑的遗迹。据康熙《太平府志》载:“神山在(芜湖)县东北九里,与赤铸(山)相连。《图经》(汉唐时期书)云:‘干将淬剑于此,上有磨剑池、砥石。’”
《图经》为我国古代以图为主并辅以文字的记述各地自然地理环境、行政区划沿革等方面的专著,现大多已失传,而《太平府志》明确记载说,这段文字为汉唐时期的《图经》所述。可见,早在汉唐时期,关于干将莫邪铸剑芜湖神山的事迹已经记录在案。
宋《太平寰宇记》在对太平州芜湖县的记述中写到:“江中鳖州长三里,与芜湖相接楚。干将坟在县东北九里,楚干将莫邪之子复父仇,三人以三人头共葬在宣城县,即芜湖也。”
《太平寰宇记》书稿
民国八年(1919年)《芜湖县志》除了对神山有同样记载,还记载有,赤铸山“楚干将造剑之处,山有干将墓”;火炉山“相传干将造剑设炉于此,因以为名”;破山“干将试剑于此,上有试剑石”等。
1979年10月,北京大学地理系主任、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等来芜湖作历史地理考察后,撰写的《芜湖市历史地理概述》一书指出:“干将铸剑的地点,全国范围内流传有二,除芜湖之外,还有浙江莫干山。我们认为,从文献记载来看,芜湖为早。又一种可能,干将铸剑,并不只会在一个地方。但是,干将在芜湖神山铸剑是屡见于史乘的。”
二、干将莫邪铸剑芜湖的历史条件
干将莫邪铸剑芜湖,与芜湖独特的地质、地理环境和历史条件分不开。
(一)芜湖丰富的铁矿资源和悠久的金属开采、冶炼史为干将莫邪铸剑芜湖提供了客观条件
1、芜湖丰富的铁矿资源提供了干将莫邪铸剑芜湖的物质前提
芜湖位于长江下游成矿带上,具有形成多种矿产的地质条件。在市区,就有小型矿床的齐落山磁铁矿和赭山铁锰矿;附近则有繁昌的桃冲铁矿、当涂年陡乡的和睦山铁矿(此处曾长期属芜湖市管辖)等。这些丰富的铁矿资源为人类早期铁的冶炼、铸造提供了基础性条件。
人类早期对铁矿石的利用主要是对地表矿石的采集利用,芜湖地区地处亚热带湿润性气候带,雨量丰盈,藏有丰富的铁矿资源的低矮山丘经年累月受雨水侵洗,一部分铁矿石裸露在山表,为人们采集利用提供了条件。史书记载:“干將作剑采五山之精六合之金英”(《吴郡志卷第二十九》),则表明当时干将铸剑的原料来自于采集。而在生产工具十分简陋的情况下,人们无法对铁矿采取地下开采,只能对地表矿石加以利用。
从上个世纪下半叶以来,众多的古代炼铁遗址的发现,印证了自春秋战国至唐代,芜湖一直是重要的冶铁基地。1958年,考古工作者在繁昌县竹园湾、三梁山、铁牛山发现三处唐代炼铁遗址,面积约10平方公里,有6处较大的冶铁遗址,17处冶铁废墟墩,还有多处小的遗址。1989年,繁昌县又出土了铁锭,经碳14测定为春秋时期产物。
2、芜湖悠久的金属开采、冶炼历史提供了干将莫邪铸剑芜湖的环境优势
历史上的芜湖南陵大工山一带,曾是中国古代重要的铜矿开采、冶炼、铸造基地,这里铜矿资源丰富,含铜品位较高。从公元前11世纪至公元1279年的长达2300余年时间里,大工山铜矿采冶、炼铜10万余吨,其量可供打造百万件的青铜器,为中华青铜文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。1988年在南陵出土了春秋早期“龙耳尊”,是青铜铸造、焊接技术在吴越地区运用的典范,具有典型的吴越文化特征;也充分展示了芜湖古代高超的金融冶炼、铸造技术。早期铁的冶炼与铸造技术,是在青铜器冶炼铸造技术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。正是这样的社会环境,为干将莫邪铸剑芜湖提供了良好的技术氛围。
(二)芜湖优越的地理位置是干将莫邪铸剑芜湖的重要因素
1、历史上的芜湖是吴楚文化交流、人流迁徙的地理节点
远古时期的芜湖,水泽与冈丘杂处,生存环境优越,故很早便有了人类的活动、生存印迹。从繁昌的人字洞到齐落山、荆山的新石器群落,早期人类留下了丰富的遗存。
由于河流纵横、沼泽遍布,对交通工具简陋的古代人来说,很难形成较大规模的族群集聚。因此,在相当长的时间里,芜湖地区的人口一直处于低密度的状态。
春秋时期,芜湖(鸠兹)为吴国所属。越王勾践灭吴,芜湖入越国势力范围。越伐楚,楚威王大败越,尽取古吴地至浙江,于是芜湖归楚国。在吴国与楚国争霸时,芜湖是双方攻守争夺之地,也是双方势力此消彼长的地区。战争带来了不同地区人员、物资的交流与往返。这也是吴人、楚人乃至越人相继在此地留下活动遗迹的原因之一。
2、芜湖较好的生存、发展机遇为干将莫邪选择在这里铸剑的诱因
人类社会第二次大分工的初期,手工业刚从农业中分离出来,手工业者很难在一地获得长久的生存条件。这是因为,一方面,早期封闭的农耕经济对工具的需求相对有限,手工业受到技术、材料等方面的限制,产品的商品化程度很小;另一方面,由于产品的流通受到自然环境、社会需求等方面的限制,无法形成固定的手工业生产基地。尤其是早期的冶铁锻造业,更是受到资源及开采技术的局限,而难以形成长期固定的生产地。因此,手工业者(特别是具有很高技术含量的铁冶手工业者)往往随着需求区域的变化而迁徙,并视资源、环境的条件而落脚。
春秋时期是我国历史上的重要转折时期,这一时期的社会统治能力与统治结构均较为稚嫩。而手工业与农业的分离也处于早期阶段,尤其是铁的冶炼与锻造尚属于初期,统治阶级还没用认识到铁制工具的巨大威力。官方既没有机构、也没有制度对铁器工匠加以约束和限制,同样也不会为铁器工匠提供生存保障。因此,铁器工匠作为自由人,长期奔走在社会的底层,自谋生计。干将莫邪作为春秋时期著名的工匠,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还不可能成为某一个政权的专业服务者。为了生存,他们为所有可以提供生计的人或政权贡献自己的技术服务,这也是为什么干将莫邪曾先后服务于吴楚两国的原因。
在农耕社会的历史条件下,手工工匠因环境与需求的变化而不断迁徙是一个普遍现象。芜湖是吴楚势力相互渗透、此消彼长的地区;又是湖泊水泽遍布、水道纵横的地区,舟楫制造业发展较早,水路交通较为发达。尤其是中江的治理、胥溪的开凿,使芜湖的交通枢纽地位逐渐形成。在农耕时代交通工具简陋的条件下,对地理环境较为复杂的江南地区,水道往往成为物资与人员流动的重要途径。早期芜湖地区相对便利的水道交通,有利于人口的流动与迁徙。
同时,春秋时期芜湖地区大部尚属于莽荒之地,人烟稀少、土地空旷,吴越楚等国都没有对其进行长期而有效的控制。可以说,芜湖地区在春秋战国时期是一块边鄙之地,社会环境较为宽松。
上述条件为大批流民、自由民提供了有利的生存、发展空间与机遇,使芜湖地区成为各色人等尤其是具有一定技艺、独自谋生能力很强的手工业者迁徙、杂居之所。
正是因为芜湖优越的地理位置、丰富的铁矿资源、良好的社会环境以及统治者的政治需求,在春秋(大约在公元前514年)吴王阖闾执政时期,干将莫邪曾在芜湖神山、赤铸山一带为吴王铸剑,经年累月铸成两柄利剑,分别以“干将”、“莫邪”而名之。干将将“莫邪”剑献给了吴王阖闾。其后,干将莫邪受楚王征召去了楚地西平,为楚王铸剑。此后,便不知所踪。干将莫邪在芜湖究竟生活了多少年,如今已无从考证。但是,他们在芜湖留下的那段经历,却载入芜湖人的历史记忆之中,开启了芜湖历史文化的厚重篇章。
三、干将莫邪铸剑芜湖与芜湖的地域文化
(一)干将莫邪铸剑芜湖的历史价值
由青铜器时代进入到铁器时代,是人类历史上的一次飞跃,它带来了长达两千多年的璀璨农耕文明。首先,铁器在战争中的使用,大大丰富了人类军事斗争的内涵与形式,提高了战斗的杀伤力,使得大规模的攻城略地与兼并成为可能。也使战争这一“恶”的形式成为人类不同文化之间碰撞、融合的巨大力量。
其次,随着铁器的广泛开发利用,由兵器而至生产工具再至日常生活用品,不断推动了人类生产力的发展,改善了人类生活的条件,提高了人类生活的质量,进而创造了丰富多彩的农耕文明。
(二)干将莫邪铸剑芜湖与芜湖铁艺文化
自干将莫邪以后,芜湖传统钢铁锻造业经历了2000多年的发展与繁荣期,培育了底蕴深厚、内涵丰富的铁艺文化。从山越人自铸刀剑,到濮七落户于濮家店,再到“苏钢”技术的成熟与外传;从“芜湖三刀”到“芜湖铁画”;芜湖铁艺文化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神话。
据《太平御览》记载,东吴时期,孙权作“千口剑、万口刀……皆是南钢越碳作之。”可见,同处于江南越地的芜湖,其钢铁制造业的发达。
《三国志·吴志·诸葛恪传》记载,芜湖一带的山越人“自铸甲兵。”也反映了芜湖民间土著一直保存着铁制武器的锻铸技艺。
尤其是到了宋代,发生了山东曲阜铁工濮氏乔迁芜湖的大事,使芜湖的冶铁炼钢技术达到了新的高度。南宋初年,山东曲阜有精于炼钢的铁工濮家兄弟七人,因金兵南侵,分别随军转战南迁,移居安徽和江苏。其中老七落户芜湖,居住在城东南郊的百家店,炼铁制钢,因钢铁品质优良,畅销于民间和军队,业务兴旺,因此人们将“百家店”更名为“濮家店”。
到明代中叶,由于社会经济的发展,芜湖专业炼钢的钢坊不断发展扩大,濮家的濮万兴钢坊从濮家店搬迁到芜湖西郊明代城墙内的铁石墩、铁锁巷一带的濮家院,这里有西湖,便于为钢淬火。后来,明城墙筑成,因炼钢业发展,用水不便,濮万兴又在城西外七更点设置了总作坊,濮家院为东作坊。到了清乾隆、嘉庆年间,芜湖炼钢冶铁进入全盛时期,又增设了西作坊,并在石桥港西面的花津路建筑了白石浴池,专供本作坊炼钢工人沐浴,可见工人人数之多。
清光绪二年(1876年)芜湖被辟为对外通商口岸,西方先进的“洋钢” 倾销芜湖,使得芜湖地产钢铁冶炼行业逐步歇业倒闭。然而,芜湖铁工的锻制技艺却通过打制“芜湖三刀”、“芜湖铁画”等得以保存了下来。
(三)芜湖铁艺文化的特点
传统钢铁冶炼锻造业的昌盛,酿成了芜湖别具一格的铁艺文化,其特点有以下几个方面:
1、连绵不绝、源远流长
自干将莫邪铸剑芜湖以后,芜湖的传统钢铁业一直是当地重要的手工业,一方面给当地百姓提供了一条生存之路,另一方面也成为吸引外来人才、资金的重要载体,推动了芜湖传统城市的形成与发展。
芜湖历史上是一座移民城市,由于传统钢铁制造业的发达,和丰富的铁矿、柴炭资源,加上水路交通十分便利,使芜湖成为铁艺技术人才与商业资本首选落脚的目的地。除宋代著名铁匠世家濮七落户芜湖外,到明清时期,还有从南京迁来的葛永泰、马万盛两家大户。葛永泰钢坊开设于芜湖西湖池东面,即今太阳宫(古称北极阁),湖滨街附近,后来因用水不便迁到七更点。当时,芜湖许多钢坊都由江苏人开设,他们带来了大批来自南京附近的江宁、句容、溧水、当涂的炼钢工人。
明代,徽商走出大山来到芜湖,也开始兴办钢坊。据《徽商研究》一书说:“明嘉靖时,休宁人汪尚权商于湖阴(芜湖)数年。复大募工,治钢冶,指挥百人,斩斩有序,工罔不效……资日丰于旧”。可见,传统钢铁业吸引了大批投资者,带来丰厚的回报。
传统钢铁业的兴盛,造就了芜湖古老城市的一大特点,即传统钢铁锻制技艺称雄天下。1919年的《芜湖县志》记载:芜湖“惟铁工为异于他县,居市廛冶钢业者数十家,每日须工作不啻数百人。”“铿锵之声终日不绝于耳。”在近代西方钢铁工业的冲击下,芜湖的传统钢铁手工业仍然能够繁荣如斯,正是依靠了这种精湛而独特的钢铁手工锻制技艺。
2、积极进取、不断创新
干将莫邪铸剑芜湖,曾遇“金铁之精不销沦流”,数月铸剑不成。其夫妻二人精心研究、总结历史经验,“断发剪爪,投于炉中”“金铁乃濡,遂以成剑”。这种善于探索、研究的精神,成为芜湖铁艺文化的最初基因,渗透到芜湖传统钢铁业技师的精神世界之中。从发明了冶铁史上著名的“芜钢”冶炼法,到打造了驰名的“芜湖三刀”:剪刀、菜刀、剃刀,再到创造了亘古一绝的艺术奇葩——芜湖铁画;正是这种基因不断光大的丰硕结果。
3、海纳百川、包容并蓄
芜湖地处吴头楚尾和中江水路的枢纽,是各种文化交流、碰撞、融合之地。芜湖地域文化,有着楚文化的浪漫、吴文化的务实、越文化的崇商、中原文化的尚文以及土著文化的野性。这种多样性为创新提供了丰盈的文化土壤。而芜湖作为移民城市从来就不乏包容性。
正是这种独特的、相对稳定的宽容的社会环境,不断吸纳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铁匠技师,使他们在产业本土化的过程中,逐步转化为地道的芜湖人。而在这个过程中,各种具有非凡创造力的技术创新不断涌现,推动了芜湖传统钢铁锻制技术的突飞猛进,引领着全国钢铁制造业的发展方向。其中,最为突出的就是“芜钢”技术的发明,它曾在数百年中为全国同行业之翘首。
清嘉庆《芜湖县志》记载:“初锻熟铁于炉,徐以生镤下之,名曰餧铁,餧饱则镤不入也。于时渣滓尽去,锤而条之,乃成钢。其工之上者,视火候无差,忒手而试其声,曰若者良,若者楛。其良者扑之皆寸断,乃分别为记,橐束而授之客,走天下不訾也,工以此食于主人倍其曹,而恒秘其术”。 这里记录了芜钢冶炼的基本过程和技术,也反映了“芜钢”的发展盛况。
“芜钢”的发明和外传,充分体现了芜湖铁艺文化对外来技术的吸纳、包容与改造的能力。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,芜湖铁匠打造出了闻名遐迩的芜湖三刀。芜湖三刀具有式样美观、钢火纯正、刀刃锋利的特点,明清时期就畅销大江南北。剪刀有“硬剪铁皮不卷口,软剪丝绸不打滑”之美誉,清道光年间在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上获得奖章。菜刀有“斩钉削铁如泥”之称。
芜湖铁艺文化追求不断创新、精益求精的精神,激发着芜湖铁工技师的创造力、想象力。他们不仅打制出举世闻名的武器、工具,还将铁制技术与艺术相结合,创制了蜚声海内外的艺术奇葩“芜湖铁画”。使铁的技艺不仅可以满足人们的物质需求,也可以提供给人们以精神上的享受。
(四)芜湖铁艺文化铸就了芜湖民风气质
东吴时期,诸葛恪在征讨皖南、浙西的山越人时,曾对山越人的性格特征进行了分析:“丹阳山险,民多果劲……其升山赴险、抵突丛棘,若鱼之走渊、猿貁之腾木也。”他所提到的丹阳,包括了今天整个芜湖在内的皖南地区。可见,芜湖土著山越人果敢尚武,充满野性的活力。这种气质一直为芜湖人传承至今。
明嘉靖年间,倭寇肆掠东南沿海地区。嘉靖三十四年(1555年)“新倭来益众,益肆毒。每自焚其舟,登岸劫掠。自杭州北新关西剽淳安,突徽州歙县,至绩溪、旌德,过泾县,趋南陵,遂达芜湖。烧南岸,奔太平府,犯江宁镇,径侵南京。”各地官兵皆望风而逃,唯芜湖县丞陈一道率芜湖健儿独进;“一道所率皆芜湖骁徤,乃麾众独进为贼所杀。一道,义男子义横身椑贼刃亦死”。
嘉靖三十五年(1556年),“倭犯无为州,同知齐恩率舟师败倭于团山北等港,斩首百余级。子嵩,年十八,最骁勇,击倭至安港,伏发被围,恩家二十余人俱力战死,惟嵩等三人获全。”
神山铁门槛石碑
这是2000多年铁艺文化人格化的历史积淀,是刚毅、果敢的精神在各个不同时期、不同环境下的具体表现。
综上所述,2000多年前干将莫邪铸剑芜湖的那一段历史,为芜湖人民乃至整个城市留下了一个传奇。
干将莫邪铸剑芜湖作为芜湖人民的宝贵历史遗产,给予了芜湖深远的影响。它逐渐演变为这座古老城市的传统产业特征——“铁到芜湖自成钢”,积淀为一种文化——源远流长、进取创新、兼容并蓄的铁艺文化,转化为一种精神——刚毅、果敢、不屈不饶。(芜湖市党史和地方志办公室课题组)
参考文献:
1、(汉)赵晔主编《吴越春秋》,江湖书局,1998年出版
2、(北宋)李昉、李穆、徐炫等主编《太平御览》,中华书局,1987年出版
3、(汉)司马迁《史记》,中华书局,1987年出版
4、(北宋)乐史《太平寰宇记》,中华书局,2011年出版
5、(西晋)陈寿《三国志》,中华书局,1998年出版
6、(清)张廷玉《明史》,中华书局,1987年出版
7、芜湖市党史和地方志办公室藏嘉庆版《芜湖县志》